第六课 韩国教会简介(二):特色
一、引言
1. 在1981–2004年的24年里,我和妻子在韩国的福音广播电台作驻台宣教士。本课是我们在韩国教会的事奉经历、体验和观察分享。[23]背景大约在2001–2002年初。
2. 受美国感恩节的影响,韩国教会多半在11月的最后两个礼拜天举行感恩主日。能够将西方节日转化成秋收感恩主日,是不错的本土化做法。差遣我们的教会是一家有一万人聚会的韩国浸信会,在感恩主日之前的一周是一连3天培灵会。值得注意的,是培灵会第一堂举行的时间是早上5时(如果对韩国教会的文化稍有听闻,就不会觉得太意外)。由4时40分开始唱诗,会众却照常坐满大堂一楼五六百人的席位。踊跃程度,在香港、台湾、东南亚,以至全世界教会同类时间聚会中,也不太可能找到;唯一能媲美的,只有中国大陆教会聚会的热情。个中因由值得玩味。
3. 21世纪的城市教会能在早上5时举行培灵会,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牧会技巧,二是文化因素。
二、牧会技巧
1. 牧者牧养教会都希望信徒多祷告。其实,教会的两个“温度计”就是祷告和布道的热诚。华人信徒不参加祷告会好像司空见惯,而韩国教会也在努力克服祷告会人数下降的问题。因此,一直以来很多韩国教会在复活节前的40天举行“参加晨更祈祷会”特别行动,到复活节就将聚会热情推到高潮。
2. 洛杉矶有一所韩人教会,祷告会从1989年的20几人开始,到1997年已经有350个成人、40个青年、45个青少年和120个儿童。教会也定期举行复活节前的40天“参加晨更祷告运动”,只不过做了一点本土化的调整,把早祷会稍微延后,在清晨5时半开始。
三、文化因素
二三十年来,很多华人教牧或信徒来韩观摩,但不多人能够把成果带返自己教会。我对此特别好奇,也细心注意,初步发现下面5个特点被忽略了。
A. 教会与需要的结合
有一年10月我在晨更礼拜讲道,礼堂一楼五六百人座无虚席,跟之前7月的另一次晨更礼拜三四百人聚集,有明显的差别。我以为是40日的秋季特别行动使然,但原来这40日的尾期有大专联考(高考),考生家长多半趁这40日多付点代价出席晨祷,因此人数很多。这是个很简单却极重要的牧会安排,就是因应信徒的需要,甚至是每年定期要面对的联考重担。其实,整体韩国教会的好动与热烈,归根究柢不无这样的因素。
B. 地理因素
朝鲜半岛三面环海,又与东北亚三大强国为邻,被天然环境所逼,自古就形成自我膨胀的捍卫心理,若不猛干拼搏,或虚张声势,则难以生存。所以,教会周报的数据总是比实际数字稍微多一点;建筑设施、家具摆设,以至穿着打扮,总比实际经济状况高一些;一些人的学位水平,总比学问内涵多一点。因此,祷告声音大,祷告动作大,祷告时间长,也成了很自然的事。
C. 语言因素
1. 南韩5,000多万人口与分割了70年的北韩都使用一种语言,这是世界罕见的情况。韩国话有清晰的尊卑称呼的用法;[24]反观,普通话已不用尊称,不再以对君王才用的词汇在礼拜公祷时陈说。因此,那种独有的“他”附带高高在上的敬虔与敬畏之情,在我们如今的语言中已不能体验。我们可以观摩韩国教会,视其狂热,但我们无法把“神”、“牧师”、“长老”,甚至“上司”、“兄姊”、“丈夫”等韩语尊称和语法带回自己的教会。
2. 有学者说,先秦的文化是虔敬的,同样,韩国文化较我们保守,语言单一,思考也就比较整齐一致,推动晨更祈祷容易多了。基督教这样,天主教也这样,信徒天天早上参加5时弥撒,而市内祠庙也是晨曦时刻常见善男信女去虔诚膜拜。
D. 历史因素
参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后,重读中日战争的历史,才深刻体会中国和朝鲜同被侵略却意义不同的重要关键。中国是被侵略,朝鲜却被吞并,而且长达36年(1910–1945年)。可以想像的是,一个国家在近代史中曾经消失这么久,之前也多次被列强欺压,今天在南北对峙半世纪的艰巨局势下,祷告与求生绝不是儿戏。赵镛基曾在其宣讲祷告真义的讲道中,以深水中快将淹死求救的例证来说明祷告的迫切精神。这比喻有其民族个性与历史因缘。
E. 军人作风
1. 语言的特性使韩国人的世界观比华人多了一些方块和等次,单一语文又促成韩国文化的单一整齐特性,就连崇拜的赞美诗也是全国统一的,而且干脆和圣经合并成合订本,全世界韩人教会一致使用。
2. 综合上述因素,再加上所有男性都接受约两年军训,在儒家文化的土壤上培植了世界任何一个国家民族都难以相比的秩序与从命顺服特色。部门主管不下班,职员就要紧守岗位;要买新车,车种大过上司就是不敬;开会虽然重要,但主任牧师的吩咐更重要;不但要准时上班,也要比上司更早抵达办公室。看机构的职称,就知道命令体系现实:职员之上有主任,上面有系长、课长、次长、部长、局长、本部长,再上面又因采取不同方式而有不同的同级职称。工作的决策和权限也是一层又一层的。不但机构如此,教会的组织架构也相仿。
3. 在家长制甚或军队体制的文化中,顺服是最有效的适应方式。如果有积压的郁闷,祷告就更加迫切了。金融风暴时,上面有人发起捐金运动,百姓就自然响应。几百年来,活在同生同死的危机国度里,自己的安危对比国家的危机就显得没有太大意义。何况,高官长辈登台高呼,庶民百姓顺服遵从是理所当然的。
4. 不顺服的,就走上另一极端:街头示威。有人说,巴勒斯坦人和韩国人最会在街头扔石头,因为他们都有类似的压力积压在心底。韩国人常讲一种民族的“恨”,却不是中文“恨”的意思,倒有宿命的悲愤之意。在这样的环境、文化及种种制肘中,1988年奥运会举办成功,2002年世界杯争得和日本一起举办,这一两年韩国艺人又在华人世界带起韩流,都不是偶然。
5. 其他国家的教会不需要学韩国教会的晨祷或通宵狂热,但能学当然更好。真正应作我们借镜的,是他们对环境限制与天时不利的顽抗和猛冲精神,就像韩国足球队越输越强。敌方越是来势凶猛,他们越是斗志百倍,达到不能预测战果的境界。平心而论,早上5时培灵会,怎么看都不正常,但就是这种冲劲带动着这个民族走过朝鲜战争后废墟重建的日子,也要走向更艰难的将来。
[23] 周志豪,《韩风寒风,迥异教会》,页20–24。
[24] 指语言的恭逊法和敬语法。前者藉着用词和内容提高对方身分,尤其对方是长辈或前辈;后者是文法上的语句结构。这些都是韩文化的特色。